詩兩首 / 岑學敏

明日

「明日過後，我的天空失去你的海岸。」

──〈下一站天國〉

明日之前
他會在出字幕的時候
跑離文化中心大劇院
趕去天星碼頭
搭船過海去大會堂
趕電影節的下場
時間容許的話他會抽根菸
和準備上政總抗議的朋友打個招呼
偶爾在碼頭的美心西餅買個包
但絕不會在美心 Express 買下午茶
那實在太難食

明日之前
他還未認識前女友
在灣仔影藝看完電影
那只為他一個人的放映
因為無聊
他沿海旁走向中環
他曾想過在皇后碼頭前
拖住某個女孩的手
後來那女孩成了他的女友
那裡也順理成章
成了他們約會和吵架的地方

明日之前
他說要鍛鍊身體
故意不乘小巴或巴士
從半山走落中環
他準備登船
電話響起兄弟約他劈酒
心諗未死過他行返上 SOHO
飲到半醉腳步唔穩落返碼頭
聽到鐘聲仆你個街尾班船開鬼咗
死死地氣唯有寄望尾班地鐵未走

鐘聲再次響起
碼頭停用影藝執笠
他不能乘船趕電影節的下場
他約兄弟在 IFC
但喝得太醉被轟了出來
他想拿一部投影機
趁鐘樓未拆在碼頭的外牆放紀錄片
在怪手來臨臨之前種竹
明日過後──

二零零六．十一．十深夜初稿
二零零六．十二．二十五修訂


蘇屋

街尾的巴士總站依舊住滿落難神仙
阿婆上完香就拉著行李車離去
從前那裡有個職工飯堂
光顧的多是附近的大叔
不想回家午飯的小孩不敢開口買麵
只好望著趴在地上的狼狗然後閃去買雪條

長型公屋的樓梯都裝上大閘
我只能在夾縫中偷偷望進
樓梯口老人閒聊的安樂椅變了保安櫃檯
我沿樓房兜圈總遇不上有人開門
只好寄望幾日後再來
竄上踏過單車的走廊

於是我沿著往日的路走著
辦館的門早已鎖上
茶餐廳仍在
價錢和十多年前好像沒有分別
以前走過的通道都加了大閘
水電舖的隔壁
多了重建社工隊的辦事處

我走到文具舖
以前我常在那裡打電話回家
老闆的頭髮變得灰白
我問他還有沒有拍紙簿
他瞄了瞄我，從頭掃到腳
現在，只剩這種了
至於那發黃的菊花拍紙簿
一如對面馬路的車房和小巷
淹沒在怪手颳起的塵暴中

二零零七．十一．二十七初稿
二零零七．十二．二十六修訂

Desmond Sham 岑學敏 is a MPhil graduate i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HKU.